據報道，出席全國人大的海南代表衛留成，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說，他不贊成把海南說成“房地產島”，說“未來的十年、二十年，房地產業可能還是海南一個比較重要的產業，但不是支柱產業，也不是賴以生存的產業；從政策取向、規劃目標來看，以旅游業為龍頭的現代服務業才是海南現在和今后一個時期較重要的產業。”他還說，去年1月的急剎車、“雙叫停”表明，“海南既不依靠也不依賴房地產的產業取向”。
　　
　　這個表態值得我們充分注意，認真研習。
　　
　　與會記者為什么會有“房地產島”這樣的壞印象呢？是因為去年1月海南宣布建設國際旅游島時，樓價應聲而漲，全國各地開發商和炒房者蜂涌而至，發生了震驚全國的狂潮。此后，國內外媒體又先后幾次曝光“國定貧困縣大建高爾夫球場”和“開發商侵吞海岸線”之類。上個月海南省報端又公開承認，海南財政收入中的58%來自房地產，可見人家并非“空穴來風”。
　　
　　而發展“以旅游為龍頭的現代服務業”，則是國務院2009年44號文件的正式要求。這個提法之所以倍受矚目，是因為海南的工業化程度很低，遠未達到全國平均水平，在工業化程度不高的情況下，要求在10年之內服務業增加值占比GDP的60%，服務業的從業人員占比60%，會對熱帶現代農業和新型工業產生重大影響。
　　
　　就這個目標而論，21世紀的新型工業技術密集、資本密集，勞動力卻早已不再密集。馬克思、列寧甚至毛澤東時代的產業大軍，事實上在20世后期，就已經急劇萎縮。國內多少聲勢顯赫的百萬人大廠、十萬人大廠和萬人大廠，早已大幅度減員。21世紀建成的洋浦800萬噸煉化，年均貢獻地方稅收20多個億，而包括管理層在內的全體員工，總共只有520人。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才弄懂，自己當年是多么無知，多么可笑，居然敢批評人家發達國家的共產黨吸收白領入黨，是搞“修正主義”。假如人家繼續把工人的概念，限制在藍領范圍之內，就再也無法存在。從前的產業大軍哪里去了？都去建筑業和服務行業了。所以海南今后10年之內，讓服務業的從業者占比勞動人口60%并不難，那是大勢所趨。但是要求服務業的增加值，占比GDP的60%則不同，那就要嚴重擠壓新型工業的產值空間。
　　
　　更加令人擔心的是，去年1月樓價高企以來，地價已經漲上去了，物價跟著漲上去了，工資也開始上漲，發展工業的成本迅速提高。哪怕是新型工業，投資環境也越來越差。本次溫總理《政府工作報告》宣布，“十二五”GDP與居民收入要雙雙實現年均增長7%，就意味著2020年之內，GDP要翻一番，工資水平也要翻一番。這對于工業化已經達到相當程度的國內多數省份來說，都是不小的壓力，那么對于海南呢？目前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像樣子的工業企業，星星點點地散布于西部和北部的少數園區和港區。地價、物價、工資同時上漲，還有誰還敢來海南辦工業？可是不早不晚，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海南省《政府工作報告》中宣布，就在“十二五”期間之內，海南要建立10個年產值百億元的大型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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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南需要不需要服務業的大發展？當然需要，而且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需要。兩年來海南與全國一樣，大規模地實施家電下鄉、農機下鄉、汽車下鄉，電腦下鄉。這本身就對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和農村服務業提出了強烈要求。頭先是農村的供水供電，然后是農村的下水排污系統，再次農村的家電維修、農機維修、汽車維修和電腦維修，一大堆難題突然間出現在每一個農民面前。在這一整套服務中，只要有一個環節缺失，就會使我們的支農善政，變質為坑農弊政。讓農民兄弟用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購回一大堆廢鋼鐵、廢塑料。從這個意義上講，農村對傳統服務業的渴望，甚至比現代服務業的需求還要迫切。所以農村的服務業，目前還是個有與無的問題。
　　
　　如今我國已經是“世界工廠”，工業產品供大于求，工業產能明顯過剩；而服務業卻極度的短缺，服務供不應求，服務能力嚴重不足。今天我們的社會日常生活，不缺少食品，但缺少廚師；不缺少衣料，但缺少裁縫；不缺少小區，但缺少良好的物業管理；不缺少坐擁轎車，但缺少暢通的道路，而公共交通設施更嚴重不足；作為交通工具的自行車時代告終，但作為休閑旅游的自行車游，又缺少慢行道；不缺少醫院，但缺少杰出的醫生、護士和護工；不缺少學校，但缺少杰出的教師；不缺少藝術院團，但缺少杰出的導演和演員；不缺少維修店，但缺少杰出的修理匠；不缺少美容院，但缺少美容師；不缺少商店，但缺少合格的店員，而近期內勃然興起的大型超市一出現，周邊“寸草不生”，在無數小型商店業被掃蕩一空之后，人們才發現大型超市的服務過于粗糙，營業人員太不專業……。我個人體會較深的是書店營業員，幾乎不讀書、不懂書、不愛書，一問三不知，起不到任何導向服務作用；音像制品店的營業員更加令人沮喪，除了推介發燒碟，談一不上任何藝術修養，分不清任何音樂戲劇戲曲甚至影視的類別。這些同北京上海甚至香港的服務，有如天壤之別。歸根到底，就是海南的服務業缺少大量的杰出專業人才。而對于絕大多數服務業，顧客又非常注重服務質量，有些還需要個性化的服務。
　　
　　中國人終于告別了溫飽時代，生活越來越講究品味。海南號稱“國際旅游島”，就應當把旅游業與服務業的味搞上去。不錯，“文化是旅游的靈魂”，但文化從哪里來？是從文化人那里來的。沒有文化的人，只能提供沒文化的服務。沒有品味的人，只能提供沒品味的服務。而我們的現狀則是，政府只統計服務業的就業率，老板只關心怎樣降低工資成本，提取超額利潤，因而非但不爭奪、反而有意無意地排斥杰出人才。除競爭激烈的餐廳和美容院，其余絕大多數行業，都是“胡嚕腦袋算一個”。就憑這樣低質量、低品味的服務業，我們也不敢妄稱“國際旅游島”。與農村相比，城市服務業是質量問題。
　　
　　筆者無意同正式文件“以旅游為龍頭的現代服務業”唱對臺戲，但不能不提醒實際工作者，要想搞好現代服務業，必須牢牢地牽住金融業這個牛鼻子。旅游業增長迅速、潛力巨大，但從技術上講，根本無力統攬現代服務的各行各業。搞好現代服務業捷徑，是頭先搞好金融業。因為只有金融業的觸角，才能無孔不入，輻射到國民經濟的每一個角落。這是現代經濟的市場經濟性質決定的。抓金融手段促進現代服務業，就是牽牛鼻子，抓別的就是抬牛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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