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住宅”何新之有

　　在我國，區別于正宅（帝王之家為正“宮”）或者說本宅、主宅之外居所的概念，至少在2千多年前的秦漢（西漢前期）時期，就已經形成興起，后又不斷有所增益有所細化。歷史上，乃至官場豪門民間巨富即社會層和上層圈子里，非正宅及其概念如果夠不上是這個小圈圈中家庭的較愛，也應屬于較愛事物之一。有不可勝數且無可置疑的史料為證，摘引或綜述幾則。

　　甲，《史記·李斯列傳》——“……治離宮別館，周偏天下。”這是說，秦始皇興建備一時之用的居所，布點廣泛多得很。

　　乙，唐白居易《長恨歌》——“行宮見月傷心色……”。行宮這個概念，特指京城之外帝王居所。比如清王朝的夏宮承德“避暑山莊”，就又名“熱河行宮”、“承德離宮”。

　　丙，我國特大型詞書總冊數12大卷《漢語大詞典》，光“別”字頭條目中，專指非正宅居所或非專指的詞（一詞多義有與住宅無關的涵義），就近20條之多。除如今風行得堪稱幾乎獨領風騷的別墅一詞，還有別宅（舊時另一涵義指無正式夫妻關系而同居的婦女，相當于今所謂“包二奶”的二奶）、別第、別府、別次、別廬、別業、別莊等等一大串。

　　既然久遠年代的老祖宗已具有區分正宅非正宅思維能力表達能力，既然非正宅概念非正宅稱謂至少從西漢初期起就不斷見諸時間跨度漫長的各代古籍上，鐵證如山，如今居然冒出個“套住宅”新概念之說，實在太過于標新出新。厲教授在“2002年宏觀經濟形勢與房地產業走勢大型報告會”上強調“套住房的概念，這都是好多經濟學家提倡的，也是已經存在的”（《城市開發》月刊2002．4期《厲以寧談宏觀經濟形勢》），自然是說服力的證明。惜乎不知何故，未曾實證“也是已經存在的”這個較有份量完全合乎實際能立竿見影澄清事實的判斷。“套住宅”此詞，至少前20年出頭就已出現。前年8月3日《北京晚報》房地產專頁“業界論壇”欄一署名文章，再三使用了“套住宅”（或“住房”）一詞，比如，“中國發達城市中的住宅已開始出現向套住房轉移的購房行為”。

　　退一萬步講，就算“套住宅”是2001年才出現此前根本不存在的新詞，但新稱謂并不等于新概念。“套住宅”一詞既然至少20多年前我國就有人士使用，如今不論何人接茬使用，也不論帶動了多少人效法緊跟，充其量也無非是挑選沿用前人他人說法而已，何創新提出新概念之有。

　　概念不清招質疑

　　實際生活表明，老稱謂老說法老概念又絕非是不值一顧的陳谷子爛芝麻。恰恰相反，也可能據以做出石破天驚的大好文章。改革開放總設計師小平同志，并未創造新詞替代“別墅”，但在別墅問題上同樣獨著先鞭破舊出新功勛赫然，且牽一發而動全身強有力促進改革開放。1979年7月16日，小平同志南巡大江南北至久違了的上海，下榻“西郊的‘414’招待所，是一所全國的花園別墅”，“歷來只接待黨和國家的較高專業人。自1967年毛澤東較后一次住進這兒后，這座偌大的別墅整整空關了10年”。，小平同志例行到花園散步時，對市委招待處處長亮出了自己幾天來的想法——“專門為我們幾個大老爺……一年又能住幾天”，“這么一塊美景如畫的黃金，我看應該對外開放！讓外國人來住，收了外匯，支援四化建設……”。7月24日，小平同志會見中共上海市委常委時明確指示：“我給你們半年時間準備。半年以后，‘414’就對外開放！”消息很快傳到北京傳到全國。“不久，各地類似的花園別墅也先后對外開放”（《大地》半月刊2002．7～8期《鄧小平八次南巡紀實》）。

　　顯然，“套住宅”問題不僅不是不可以談，而且有必要談，關鍵在于如何談法。“套住宅”論之所以遭受強烈抨擊，竊以為癥結有二。一是某些跟風追風者如上所述，將連新說也談不上的老調“套住宅”貼上“新概念”標簽，對套住宅客觀需求客觀效應說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

　　厲教授論——“房子的購購，不是要你整個購下這一套房，……。套住宅的概念應該擴大為這樣——聯網。可以購幾個星期的，兩個月的，而且可以換，賣使用權。這樣一來，房子得到充分的利用，甚至一年可以換幾個地方”（《城市開發》月刊2002．4期《厲以寧談宏觀經濟形勢》）。如此擴大套住宅概念，究竟是與時皆進適應新情況合理將套住宅內涵加以外延，還是生拉硬拽牽強附會？設北京某高收入家庭，按厲E論照辦，在外省市幾個旅游勝地，分別購別墅（或其一個套間）一個或幾個星期使用權，一年內先后去休閑度假幾番，難道此家庭就因而不動產大增擁有、第三、第四套……住宅？法國已有許多家庭將一分錢房費也不用花的“換房旅游”作為“出游的頭選”（法《巴黎人報》2002．7．18《你我換房來旅游》，中譯文見《參考消息》2002．7．30第4版），難道相互暫住對方之家一下的換房旅游兩家庭，各自都因此多擁有了一套住宅？

　　據悉，美國早已興起“分時購房”度假這種旅游方式，即預先付款購購旅游目的地酒店一套房一周或幾周的使用權（詳見《北京晨報》2002．7．21《“分時度假”攪動樓市》）。這較之購套住宅當然肯定會少花許多許多錢，可以使得并不富裕的家庭也往往能有條件旅游。但僅憑經濟學常識就能斷定，這與購置套住宅自己擁有其所有權是性質迥異的兩回事，只不過是預先租賃短時期而已。“在自己喜歡的另一個城市擁有一套房子，定期到那里度假——這是‘分時度假’為人們描繪的‘家’的前景”之說（《經濟日報》2002．7．10《“分時購房”預熱10大旅游城市》），勢必很難自圓其說，因為將這種旅游方式與購置套住宅劃等號，豈不是會出現這種怪圈，十幾個甚至更多家庭擁有的套住宅，竟是其實體在客觀上已不可能再分割的同一套住宅。

　　“就得有套住宅才叫小康了”嗎？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先進標準。厲教授的“套住宅論”稱“就得有套住宅才叫小康了”，由于是預言我國10年后的事，特將世界頭號二號經濟大國美國和日本的實踐經驗“拿來”，作為檢驗厲教授觀點究竟是否真理應否信奉的尺度。

　　顯然，未來10年，我國國民收入及人均值就算兩個5年共計能翻3倍出頭，也未達到上世紀末美日的水平。

　　上世紀末或者現今美日兩國，擁有套住宅從而夠稱上小康之家的戶數是多少？占總戶數的比重多大？如果美日已不僅僅大康之家（高收入）有錢購休閑度假用居所，連中康之家（中等收入）乃至小康之家（中下收入）也都不在話下，只是低收入家庭無經濟能力購置，那么，厲論就經得起實踐的檢驗，堪稱源于、符合、指導實際的科學理論。反之，如果人均國民收入幾十倍于我國的世界數一數二美日經濟大國，擁有居所的家庭比重，那么，厲論自然也就談不上有什么科學性，而只可能是與實際生活對不上號的“憑空出世”。

　　由于起草拙文的需要，前不久跑國家圖書館查閱美日兩國政府各自出版的《美國統計年鑒》、《日本統計年鑒》。

　　經查始于1979年的近20個年份的《美國統計年鑒》，都未見專門統計居所的科目。《日本統計年鑒》倒是有十分明確的統計居所的科目——“別莊之類的次住宅Used as second houses”，除其中“之類的”系日文中譯，其余漢字以及英文全是原模原樣照搬自2000年該年鑒表17-2。該表顯示，1978、1983、1988、1993、1998這5年，日本“次住宅”依次分別為13.7萬、21.6萬、29.5萬、36.9萬、42.0萬套或棟（以下只統一稱為套），與同年日本家庭總數的比率，1978年較小1998年分別為0.42％、0.95％。這兩個連1％也不到，自然不爭地表明，即使日本人均國民收入已突破3萬美元的上世紀末年，其小康之家也根本無望能擁有“次住宅”，因為闊綽富有的大康之家在日本家庭總數中的比重再小也總會幾倍于1％，小康之家不僅購不起，客觀上也無可供其購置的“次住宅”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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